【光切】此世之月 12
把贞光赶去工作，然后转头给那个古怪的狐狸晴明打了电话。
“在你们妖怪当中，稻叶有什么特殊含义吗？”
电话那边抱怨了一句自己并不是妖怪，然后回答说：“稻叶吗，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。”
“晴明先生最近见过他吗？”
“几天前来还钱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。”
之前留给妖怪足够的生活费用，但是不觉得他会用那笔钱去还给晴明，仔细问了一下，晴明说是妖怪曾经来问他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方法，还说想要感受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方式，于是就给他介绍了打零工的地方，不过也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，源赖光离开之后，也只见过这两次而已。
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，也道了谢、说了再见，但是一时不想挂掉电话，对面也没挂断，隔了一会儿，那边主动询问：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
源赖光稍稍犹豫了一下，因为也没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，就把妖怪送来一盒饭团然后消失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“嗯……”电话那边发出思索的声音，“虽然稻叶在妖怪之中没有特殊的意思，不过，不是有这么一首和歌吗，‘此别将何往，前程稻叶山。诸君如待我，闻讯即时还’。”
暂且告别一段时间，到其他地方去，如果您起了思念之情的话，我就立即回来。
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
源赖光拿过办公桌上常用的文件夹，取出当做书签夹进去的两片稻叶，在手指间把玩着。
“思念你的话，就会回来吗？”
忍不住这样自言自语。
过了一天，妖怪并没有出现。
之前责怪自己骗他，这明明也是个骗子妖怪吧？
想起了什么，又联系了那家博物馆的馆长。
“赖光君也想要那把刀吗？啊……真是抱歉，因为之前有人出了合适的价格，就卖给他了，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。”
“被什么人买走了？”
“是个长相很俊的年轻男人，束着长发，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，恐怕很难找到。如果路上见到了，倒是能够一眼认出来。说起来当时还有件怪事呢，果然是一把闹鬼的刀。”
“什么怪事？”
“就是把刀交给那个年轻人的时候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拿刀的动作太快，总觉得那个人一伸出手，那把刀就从展览架上跳到他手里了，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到他手里一样。”
应该是那个妖怪把自己的本体带走了吧，如果是放弃了跟随自己的想法，打算以妖怪的身份好好地生活，也不是不行。但是，像这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，总觉得是不祥之兆。
晚饭之后，心里还是安定不下来，忍不住再次给晴明打了电话。
“能找到他吗。”
“如果有赖光大人的头发或者指甲什么的，传递信息是可以做到的，毕竟那位妖怪体内有赖光大人的血嘛。”
“那么，现在就到京都去。”
“今夜就过来？好，十一点钟在晴明神社恭候您的到来，如果到得早，请稍等片刻，切记不要与神社内的其他人交谈。”
距离不到四百公里，夜里车子也少，因此开得很快。到达晴明神社的时候，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钟，神社里黑沉沉的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，但是已经约好了，也就安心等着。黑暗之中，草丛里、水池里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存在着。
“好久不见，这不是赖光吗。”
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向自己搭话，称呼很亲近，语调却没有丝毫感情，转头看到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，那是一株古樱树，那名男子就坐在粗大的树枝上，穿的是浅金狩衣，手里提着一只灯笼，差不多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，所以一眼就看到了。
这个人的装扮非常讲究，灯笼却简陋得不相称，用竹条绑成四方形支架，再糊上一层纸，就这么做成的一只灯笼，仔细看去，灯笼里也不是烛火，而是几只萤火虫，散发着微弱的荧光。那陌生男子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，像是树枝的影子，也像是什么蠕动的东西。萤火虫的光明明灭灭，将那名陌生男子的脸映照很清晰，背后那团东西却说什么也看不清楚。
这个男人的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，眼睛是猫一样的奇异的竖瞳。
不对，不是猫。
是蛇。
“是在找心爱的刀吧。”
陌生的男子又开口了，差点就接话了，记着晴明的嘱咐，勉强闭紧了嘴。
得不到回答的陌生男子微笑着继续说下去：“那么，一再伤害主人、并且也因此被主人丢弃的刀，到底会去哪里呢？说不定会——”
充满恶劣意味地故意拉长了声调，但是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。
“他在哪里？”
嘶嘶——
从男子背后的那团黑影中，仿佛传来一阵窃窃私语。
开口了，开口了。
他说话了。
抓到了。
这一来就跑不掉了。
“在哪里呢……如果想去那把刀所在的地方，倒也可以给你指路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
“我啊……”男子慢悠悠地应答，“是个仁慈的神明。”
“讲个故事给你听吧。很久之前，有个傲慢又狂妄的人类，献上祭品，向神明求取力量，得到力量之后，却做了损害神明的事情。人与鬼神相互欺骗、相互利用，世间的事也不过如此吧？所以，这件事本该到此结束了。但是，临终之前，这名人类再次召唤了神明，并且提出了要求，神明毕竟仁慈，还是答应了他。”
“——当然，收取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。”
时隔千年，虽然年貌不同，两个身影却渐渐重合。
欺骗并背叛了神明大人的人就在眼前，报复的美妙滋味，难道不想尝一尝吗？
那时候，那个天年将尽的男人是这样说的。
的确，那种滋味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愉悦极了，所以就答应了。
就是眼前这个连神明都敢欺骗、都敢蛊惑的胆大妄为的男人。